從“志于學”到“不逾矩”的邏輯演進 ——對朱熹關于孔子生平自評譯注的再認識
作者:陳小陸(安慶職業技術學院 馬克思主義學院)
來源:作者賜稿儒家網發布
摘要:朱熹對孔子生平自評的譯注,重要存在四方面問題:1、神化了“不惑”和“耳順”;2、以朱熹的天命觀代替孔子的天命觀;3、譯注著眼在“下學”,低估了孔子的人生境界;4、包養網割裂了孔子平生的理論邏輯和歷史邏輯間的聯系。孔子的平生分為兩個階段:前半生,學道、立道、信道;后半生,知天命、順天命、合天命。理論邏輯和歷史邏輯相統一。
關鍵詞:孔子;朱熹;生平自評;道;包養網天命
“吾十有五而志于學,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順,七十而從心所欲,不逾矩。”[1]54這是孔子系統地對本身平生進行評價的一段話。對這段話,朱熹的譯注對后世的影響比較年夜。孔子自評包含六句話,按原話的順序,朱熹譯注摘要如下:
1、此所謂學,即年夜學之道也。2、有以自立,則守之固而無所事志矣。3、于事物之所當然,皆無所疑,則知之明而無所事守矣。4、天命,即天道之風行而賦于物者,乃事物所以當然之故也。5、聲進心通,無所違逆。知之之至,不思而得也。6、矩,法式之器。[1]54
就朱熹譯注,筆者提出了本身的剖析和見解。對朱熹的第一和第二句譯注,筆者表現認同,但從第三句開始一向到最后一句,筆者皆有分歧觀點。
一、對朱熹譯注的再認識
(一)十五立志學道
學的焦點是道。朱熹認為“志于學”即志于年夜學之道。孔子十五志于學,非學儒之職業,乃學儒之道義。錢穆進一個步驟解釋道:“孔子之所謂正人儒,乃在其職業上能守道義,以明道行道為主,分歧道則寧棄職而往。”[2]故子曰“志于道”[1]94,“士志于道,而恥惡衣惡食者,未足與議也”[1]71《年夜學》把學的內容明確而精煉地歸納綜合出來:“年夜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平包養行情易近,在止于至善。”[1]3
當然,還有良多學者認為,學的內容還包養網比較有禮。但禮是道外化的表現情勢,禮是立道、行道的適宜方法,學禮還是為了更好的服務于道。是以,子曰:“年夜哉圣人之道……禮儀三百,威儀三千。”[1]35學的焦點還是道。包養網
(二)三十立于道
假如說,孔子在“志于學”階段,包養網對道的懂得還逗留在標的目的感上,那么通過學習,孔子逼真地感知和深入地輿解道對社會、國家和個人的主要。子曰:“正人謀道不謀食……正人憂道不憂貧”[1]167,“朝聞道,包養夕逝世可矣”[1]71。孔子因道而立,也可為道而逝世。之所以立于道,因全國掉道久矣,需有人直道而行,匡扶正義。如孟子所謂:“自反而縮,雖千萬人,吾往矣。”[1]230這樣才幹做到不與世推移隨其流而揚其波,俯仰于世間。至此,孔包養子始有一股獨立精力在。孔子離魯周游,就是他獨立于道的最好體現,有所為有所不為。離魯,不順從世俗,不阿諛權貴,有所不為;開始周游列國,直道而行,乃有所為。
(三)四十堅信道
朱熹認為孔子到了四十歲,對萬事萬物內部的規定性及其彼此間的聯系皆了然于胸,沒有迷惑了。怎樣才幹做到“不惑”?了解一下狀況朱熹譯注“致知在格物”:“致,推極也。知,猶識也。推極吾之知識,欲其所知無不盡也。格,至也。物,猶事也。窮至事物之理,欲其極處無不到也。”[1]4這種懂得把獲得知識的才能和水平神化了,把孔子也神化了。孔子有言“知者不惑”,但智有小年夜之別,窮事物之理乃小智,知人生之依靠乃年夜智。朱熹神化的是小智,非年夜智。且在小智方面,孔子并非什么都懂,孔子曾明確指出:“吾非包養不學而能者。”[1]98又曰:“吾有知乎哉?無知也。有鄙夫問于我,一無所有;我叩其兩端而竭焉。”[1]110這句話說明了孔子并非萬事皆知的神人,他只不過把握了一種解決問題的方式。在對待具體知識上,孔子曾婉言不諱地說:“吾不如老農”,“吾不如老圃”。[1]142
孔子所謂“不惑”乃是不惑于“順道救世”——道能救平易近于水火的崇奉。即便碰到困難波折,也能在崇奉的引導下,做到意志堅定、心中敞亮,這才是不惑的年夜智者。四十多歲時,孔子作為一名智者已名滿全國,對未來充滿了信念和期盼,對以道救世治國堅信不疑。公山不狃據費城變包養網節季氏,派使者邀請孔子協助。子路止之。孔子曰:“夫召我者豈徒哉?如用我,為東周乎!”[1]177這一年,孔子五十,由此事可見孔子對“順道救世”的態度由“不惑”漸漸變得加倍堅定,從而才有“五十而知天命”一說。
(四)五十知曉天賦任務
朱熹對天命的譯注可以用一個現代化的名詞來歸納綜合——物理,即事物之所以為該事物的內在規定性。當然,朱熹認為物理乃是上天賦予的。他以本身的天命觀來詮釋孔子的天命觀,且這種懂得還包養平台推薦僅僅逗留在所謂的“下學”階段(下學是有關事物內部規定性的知識),還沒有把孔子的人生境界上達到“天命”階段,低估了孔子的人生境界。這種注釋不是“我注六經,而是六經注我”。
“《論語》中孔子所說之天,亦皆主宰之天。”即皆“皇天天主,有人格的天、帝。”[3]孔子的天命是指上天的號令:號令他奉行暴政,順道救世。孔子的天命觀是對西周以來“天命有德”天命觀的繼承。因為,孔子非常推重周文明,“周監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吾從周。”[1]65在《論語》中,孔子也沒有對天命一詞作出特別的說明,且孔子一貫表白本身對待包養古文明的態度是“述而不作,信而好古”[1]93。
子曰:“茍有效我者,期月罷了可也,三年有成。”[1]144孔子說這話,不是夸夸其談、空穴來風,而是根據本身在魯從政的四五年經驗和結果有感而發的。此時孔子在衛,年五十九。奉行暴政,管理全國依然是他念茲在茲的歷史任務,也是上天賦予他的任務——天命。
(五)六十順從天命
朱熹認為此句意思就是“聞人言搜索枯腸便知其義,這是學的最高境界”,在“下學”領域進一個步驟神化了孔子。筆者認包養網為,“六十而耳順”乃承接前一句——“五十而知天命”而來,其賓語還是“天命”,即“耳順天命”。“十五志于學、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屬于“下學”領域,學、立、不惑的賓語都是道,道的重要內容就是暴政;從五十開始則上達天命,進進人生新階段,即知天命、順天命、不逾天命即合天命。子曰:“不怨天,不尤人,下學而上達。”[1]157孔子之所以不怨不尤,因為有天命在,又何怨何尤乎?
順天命指沒有選擇,隨時隨地聽從天命的召喚,唯天命是從,天命地點,即是歸宿,哪怕前有艱難險阻,也在所不辭,“茍利國家存亡以,豈因禍福避趨之!”故夫子曰:“全國有道,丘不與易也。”[1]184“順天命”是態度,是孔子在天命感化下一往無前的專一,在艱難險阻眼前的恬澹與淡定;“順天命”是責任,是孔子“老者安之,伴侶信之,少者懷之”[1]82的家國情懷;“順天命”是崇奉,是孔子對本身選擇途徑的終生堅持和堅定認同,是萬流歸海的勢不成擋。
且孔子并非“無所違逆”,順天命恰好要違逆當時既得好處集團的意愿和紛擾的亂世,直道而行。
孔子順天命的表現:隳三都、周包養網 花園游列國十四年而不輟,知其不成而為之。這既是順天命的表現,也是違逆世俗的表現,順與違是兩位一體,從分歧角度看問題的結果。
(六)七十而從心所欲皆與天命相合
此句乃合天命之謂也。“矩,法式之器”,朱熹這般注解。但筆者認為,此法式之器起首是指天之號令,其次才指世俗法式。年近七十返魯,人事已盡,天命亦不違。孔子是圣人,但圣人起首是人,同樣難免生老病逝世。人老不講筋骨為能,包養網順應天然變化,結束了十四年顛沛流離的生涯。孔子達亦濟,窮亦濟包養,退亦濟。達則為政一方,造福蒼生;窮則敬敷暴政,播種火種;退則有教無類,啟發平易近智。達、窮、退之間,從心所欲,唯天命地點。
不逾矩非指不違背世俗。因為當時社會世俗者(尤其當權者)違天命眾,而順天命寡。孔子周游列國十四年而暴政不可,深知難以與人為善,達則為朝中奸佞君子所斥,窮則為避世之人所譏。孔子困于宋、匡時,不克不及自已,有悲憤之言;也曾兩次心動于叛臣之邀……此皆非“不逾矩”境界。人生七十古來稀,此時的孔子明白的了解本身不克不及看見一個昌明的亂世,但完整可以使本身成為一個樂天達命的人。
孔子不僅于達、窮、退等方面不違天命,七十歲后,在平凡言行處也能做到與世俗法式相合,即朱熹所謂的“不逾矩”。“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發而皆中節,謂之和”[1]18,孔子以“中”、“和”之態繼續從事著本身未竟事業,並且這種方法能夠是最適包養宜的“達天命”方法。因為“致中和”則行穩,行穩則可致遠,如積習沉舟,久久為功。“包養網致中和”是手腕,“達天命”是目標。
到了七十歲,孔子發現,順天命除了從政這種立竿見影的做法外,還有一種更好更持續更徹底的做法,那就是“著書立說、興辦教導”。孔子曰:“詩人疾之不克不及默,丘疾之不克不及伏。是以東東北北,七十,說而不消,然后退而修霸道,作《年齡》,垂之萬載之后,全國折衷包養網排名焉。”[4]七十后,孔子做了兩件事:著作和教書。著《年齡》而亂臣賊子懼;啟發平易近智,普及暴政思惟則燎原之火。若孔子周游列國是顯性的戰士,則暮年返魯乃隱性的義士。若周游列國奉行暴政,乃“分歧時宜”的激進行為,則把暴政思惟普及到更多通俗人心中,即是春風化雨、潛移默化地長遠舉措。這才是孔子順平易近應天思惟的體現包養,這才是孔子以退為進,從實際出發與天命相合,最年夜水平相合的戰略舉措。“致中和,六合位焉,萬物育焉。”[1]18至此,孔子完美了本身,找到了真正的本身,也最終成績了本身。
十五至三十歲,確立志向,著重接收知識階段;三十至四十歲,立于道,崇奉加固階段;四十至五十歲,在反思的基礎上崇奉加倍堅定階段;五十至六十歲,崇奉加固包養網上達天命階段;六十至七十歲,天命內化階段;七十以后,止于至善,合天命階段。當然,這里用數字標注的六個階段并非實指,而是一個大要的范疇,且每一較低階段皆是后一階段的基礎,每一較高階段皆包括有較低階段。
從年夜的方面看,孔子的平生分為兩個部門:前半生,學道、立道、信道,最終達到“知者不惑”階段,堅信暴政能改變全國混亂的局勢。后半生,知天命、順天命、合天命。知天命是領悟;順天命是對知天命的內化過程;合天命是順天命的結果,此時孔子與天命融會為一。“學道、立道、信道”是社會需求和引導,有內部氣力感化的結果;“知天命、順天命、合天命”是孔子內在的自覺尋求,是內部氣力感化的結果,也是孔子盡力包養把天命落實到實踐中往的過程。
故孔子的理論邏輯與歷史邏輯相統一。
二、朱熹的局限
(一)局限于“下學”,錯解了“天命”
朱熹對孔子自評的懂得一向逗留在“下學”這個階段,沒能上達到“天命”階段,因為他把“天命”同等于“下學”,故在邏輯上無法隨孔子自評而不斷演進。是以,割裂了包養網價格孔子理論邏輯與歷史邏輯間的聯系。
應該從人生境界這個角度來懂得孔子后半生,而不是從對具體知識擁有和掌握這個角度來懂得。若從后者懂得,那孔子便成為無所不知的智能機器人了,這是不成能的,因為孔子也有不知處。 子曰: “生成德于予,桓魋其如包養網予何?” [1]98子曰:“天之未喪文雅也,匡人其如予何?”[1]110孔子困于宋、困于匡時,不是器具體知識具體辦法來解決當下問題,而是對道對天命堅信不疑從而產生一種順道順天命的處理問題方法。孔子在這里,表現出來的是一種人生境界即人生年包養網 花園夜聰明,而不是知識年夜全,更不是先知先覺的奧秘。
門生顏回包養由衷贊道:“夫子之道至年夜,故全國莫能容。雖然,夫子推而行之。世不我用,夫子何病焉?不容,然后見正人!”[5]167這是順天命的堅定,也是合天命的悲壯。包養平台推薦
(二)局限于學習,疏忽了實踐
受第一種局限的影響,朱熹認為孔子自評之目標是“勉進后人”,故譯注始終在“學”字高低工夫。其實,孔子很是重視學乃包養平台推薦至用,孔子曾強調:熟讀《詩》三百首后,授予他政事,卻辦不了;出使四方,卻不克不及選擇《詩》的詞句針對性地應答。雖然讀得多,又有什么用處呢?從五十一歲開始從政至周游列國十四年,孔子一向在尋求學乃至用的契機。“吾豈瓠瓜也哉?焉能系而不食。”[1]177孔子不遇于時,分歧于世,擔心學不克不及用,成為像瓠瓜一樣的擺設,故發哀嘆、出憤聲,事功才是孔子后半生孜孜矻矻、逝世而后已的終極尋求。朱熹譯注在“學”上做文章,忽視了孔子強烈的實踐意愿,天然就錯解了天命,割裂了孔子的理論邏輯和歷史邏輯之間的聯系。
三、結語
孔子最年夜的愿看是:奉行暴政,管理全國。但全國管理,不僅需求自上而下地奉行暴政,也需求蒼生自下而上田主動積極參與進來。周游列國奉行暴政踽踽獨行、屢屢受挫,何不退而著書立說、傳播思惟、開啟平易近智。既然奉行暴政自上而下困難重重,何不另辟蹊徑,走一條放眼未來、自下而包養網比較上的途徑。而自下而上奉行暴政重要任務是開啟平易近智,這也是孔子在實踐中領悟出來的真諦。
孔子平生一向在修道,修己之道終成集年夜成者;修別人之道,遂致門生三千賢人七十二。
孔子最年夜最耐久的成績是完美和踐行了“知其不成而為之”的儒家精力,儒家精力代代相傳,鑄就了中華平易近族之魂。故,孔子被后人尊稱為“年夜成至圣先師”。
后輩若能達到孔子的不惑階段便難能可貴,但后輩更應該學習的是孔子平生積極進取包養網比較的人生態度和自強不息的性命精力。不論我們身處何種狀態,只需有孔子一樣的人生態度和性命精力,人生才顯得加倍寶貴、性命才顯得加倍絢爛。“‘平地仰止,景行去處’,雖不克不及至,然心向往之”[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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